【中太】中原神社非正式记录簿

阴阳师中也和狐狸宰

 


 

 

 

 

我在林子里找到他的时候,他正背对着我,坐在枯叶堆上和几位小姐聊天,远远的也不知道说了什么,几位白衣服的小姐花枝乱颤地笑作一团。

我往前走了几步,从灌木丛里走出来,那几位小姐看见我,眨了眨眼。我冲她们摆摆手,她们便快速转身,蹿进树林深处了。

 

“中也?”他这才发现我,转头噘着嘴瞪我。

“你干嘛呀,把我可爱的小姐姐们都吓跑了!”

“与其让你在这里和母兔子浪费时间还不如给我去打扫庭院。”我一把上去揪住他蓬松的尾巴,直接往后拽去。

他尖叫一声,上蹿下跳地想让我松手,但我这次是铁了心的,任他怎样挣扎都绝不松开。

他抵抗了好一会儿,或许是觉得没戏了,也可能是被弄痛了也说不定,乖乖跟在我后面,低着头走。如果忽略嘴里的碎碎念的话。

 

我带着太宰走到神社后面的一侧竹室,注意到他的脚步有些迟疑,我冷笑一声,拉着他迈开大步就往前走去。

“啊,中也……”他终于忍不住开口了。

“我……我想起来,今天约好了要去给花爷爷送饭的,新鲜的稻米,你知道的嘛。”他踮起脚凑到我面前,露出堪称讨好的甜美笑容,其余几条尾巴不停摇晃,像风吹过的棉田似的。

 

“你跟谁学的。”我戳了下他的额头把他弹开,“跟狗似的。”

他不高兴地垮下嘴,回道:“你才是狗。”

我没理他,面不改色地说:“早上我已经让人给花爷爷送了新稻饭团了,满满一篮子,还有新酿的果酒。”

我特地加重了‘果酒’两个字,果不其然看到太宰缩了缩脑袋。

我抓着他的衣领把他拎到门前,一把推开门,陈腐的酒气争先恐后地从门缝里涌出来。

“说吧,怎么回事。”

 

看着满屋子被打翻了木桶和酒坛,还有各色混杂在一起,熏得人两眼发红的酒精味钻入周围的空气中,他讷讷地说不出话,直往我身后躲去。

我当然也没指望他能说什么,顺手抄起倚在墙角的竹竿,一把往他身上打去,“看老子今天不收了你!”

太宰怪叫一声,扭着腰躲开,我追着他绕竹舍跑了一圈,也只擦到了他尾巴上的几根毛。

他忽地停下,反手抓住了我挥来的竹竿,我抽了抽,竟没抽回来。

好家伙,还挺有力气。

“我已经成年了!你没理由再管我喝酒。”太宰瞪着我,高声喊道。

“你成年个鬼!”我被气笑了,“先数数自己几根尾巴再跟我说这话。”

他顿了顿,微微低头咬着嫣红的小嘴,好一会儿,才不甘地回到:“我都快三百岁了!我可是看着你太爷爷长大的!”

“是是。”我嘲笑道:“三百岁的八条尾巴的小鬼。”

太宰气鼓鼓的瞪着我,彻底说不出话了。

 

 

 

太宰是被人寄养在我这儿的。

那时候我父亲才刚过世,我成为中原家新一任的家主,同时接下了此地唯一神社的祭司的职务。

那天下着小雨,我正打算收了院子里的东西,远远瞧见从烟青色的雨中走出来一个人影。

等那人走近了,我看到他一身青黑的绢衣,面色苍白地几乎要融进着蒙蒙烟雨中,黑发被雨水浸透了,水珠从发鬓滴落下来,淌进深色的衣领。

我认出了他,他是方圆有名的药师,曾与我们家族有些来往,但后来又失踪了一段时间,没想到竟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我的神社门口。

 

“森先生。”我打了声招呼,示意他进门喝点热茶暖暖身子。

他摆摆手表示谢绝。

“我要离开这里了,中原。”他开口,“但有些东西我没法带走,只得留在这里,其中有一样我尤其放心不下,我想来想去,最后还是想拜托你照顾。”

“是什么东西?”我连忙笑问道,但心下已经隐约有了不好的预感——我注意到他说的是‘照顾’而不是‘保管’。

但是我父亲在世的时候他帮了我们家族不少忙,他也算我半个恩人,这点小事我还是得答应的。

 

他微微敞开手,这时我才注意到他胸前的衣领鼓鼓的,好像藏着什么东西。

一个毛茸茸的东西从他的领子里钻出来,洁白得像初冬新降的雪。

森先生把它抱出来,我这才看到这小东西身后的好几条尾巴。

“九尾狐?”我瞪大眼面色复杂又惊讶地看着它。

狐族大多隐居山林,九尾这一脉更是罕见,连我父亲和爷爷都没见过,只在我小时候听太爷爷同我说起过它们的故事。

“现在还不是哦。”森先生抱着它,手一下一下从它的脑袋顺到尾根,抚平那在衣服里待得有些凌乱的毛。

小狐狸低头缩在他怀里,抖着耳朵呜呜叫唤着。

“还只是个孩子呢,所以还请麻烦中原先生代我照顾它,在它成年之前。”

我仔细看了看,才发现从森先生的怀抱里钻出的,只有八条尾巴。据说这一族不管活了多少岁数,在长出第九条尾巴之前都只能算幼年。真是个奇怪的规矩。

但只这一只小狐狸想必也不会多麻烦,我一个人管理着神社,身边有个伴儿也挺好,更何况——被那双琥珀色的眼睛涟涟地望着,任谁都很难拒绝吧。

我刚点头说了声好,那小狐狸就直接从森先生怀里蹦出来,快速蹭到我脚边,我有些尴尬地看了眼它的前主人,但森先生似乎毫不在意,只是挑了挑眉,说了句愿君好运,就消失在了蒙蒙雾色中。

 

第二天我就知道了他说的那最后一句话是什么意思,因为我窖藏了十多年的老酒在那一天全都被打翻了。

 

 

 

 

“多吃点多吃点,快点长出尾巴,然后快点滚。”我不停地给太宰夹菜。

他嫌弃地挑起一根萝卜丝,在我严厉的眼神中,勉强将它塞入口。

“啊,怎么都是蔬菜啊,我想吃螃蟹!”他苦着脸,不满地前后踢腿。

天知道为什么一只狐狸要吃螃蟹,我翻了个白眼,说道:“山里头哪儿去给你弄螃蟹,有肉就不错了。”说着把一晚肉羹推到他面前,深棕色的肉汤上飘着早上新摘的秋葵切成的碎丁,熟烂的肉香糅杂着晨露的清新,我自己都没来得及尝一口。

可他倒是完全不领情,说道:“现在正是河蟹最熟的季节啊,我们山下就有一条河。”

“我可没时间下山,要是想吃你自己去抓好了。”狐狸最怕水了,我倒完全不担心他会去。

果然,他顿时耷拉下耳朵,沮丧地扒起碗里的饭菜。

看着他,我叹了口气,“总算知道森先生为什么要把你丢给我了,估计他也被你烦得不行吧。”

太宰抬起脑袋,哼了一声,“说什么呢!明明是哪只老狐狸把我从族里拐出来的。”

“他干嘛要拐你?你缠着他还差不多。”我不信。

“我鼻子灵啊。”太宰一副得意的样子,“他让我给他找药呢,作为报酬,他会想办法让我长出最后一条尾巴。”

“你果然是狗!”

“你才是!”

 

 

 

可惜直到森先生离开,太宰也没能长出最后一条尾巴,但森先生那时来到狐族的领地纯属偶然,在太宰成年前,他都没法找到回去的路了。所以才只能流落在人间吗?这么说来,太宰还算是受害者,我皱着眉点头。

据太宰说,他是族里的天才,他在不到一百岁的时候就有了五条尾巴,而通常他的族人在活到他两倍这么久的时候才会长出第五条尾巴。

可是等他一百五十岁那年长出第八条之后,就再也没有动静了。

所以到现在,他小时候的玩伴,有些都已经长成了大人,而他还是一副少年的模样。族里的老人说他灵力早已具备充足了,但还缺少那一点点东西。

那东西是什么呢?老人们没有说,于是太宰只好自己去找。

然后他就碰到了森先生,现在又碰到了我。

 

我被迫肩负起让太宰长出第九条尾巴的重大使命,但时间一长我发现能让他不给神社添麻烦就够不容易了。

某某家又来说,‘你家太宰今天揪了我孩子尾巴了。’‘你家太宰今天吓着我养的鸭啦。’‘我们堆在树洞里的坚果没了,是不是太宰偷的?’‘……这个真不是。’

除开管理神社的事务,我又多了项日常——收拾太宰的烂摊子。

 

 

 

 

“你能不能别整天净给我添麻烦?”洗完澡,我拎着太宰把他丢进床上。

太宰飞快地钻进被褥里,只露出一双琥珀色的眼睛看着我,“不能呀,我那是在寻找长出尾巴的灵感,说不定爷爷们指的就是这些小事中的一个呢?”

“那我看你们狐族也要完蛋了。”我冷哼一声,也爬上床。

 

前几日下了场大雨,太宰住的东厢房被水浸开了道口子,还没来得及修缮,这段时间只好住在我这里。

我背对他躺着,心里想着事情。

太宰来我这里也快一年了,周身的灵力却像后院的死井般没一点动静,离长出新尾巴的日子也肉眼可见的遥遥无期,这样拖下去也不是个事儿……我心里叹了口气,如果我太爷爷还在就好了,他对九尾狐还算了解。

突然我感到腰上痒痒的,伸手摸去,一条尾巴缠在了上面,我刚想把它拍开,就感到一个热源贴近我,紧接着,我感到我的脖子被啃了一口。

 

我猛地转身,反手把太宰的脑袋摁进了枕头里。

“又想耍什么把戏?”我撑在他上方,嘲讽地问道。

他在枕头里拼命挣动着,我微微松手,他急忙咳嗽着爬起来。

“我是在想……你们阴阳师的灵力不是跟我们妖族不一样嘛……”他红着眼眶边咳嗽说。

“……所以你想从我这里弄到灵力做引子?”我有时候真想敲开他脑袋看看那里面是不是被螃蟹装满了。

“不行吗?”他仰着脖子看我,“不试试怎么知道?”

我一时语塞。

说实话,这一年里什么我能想到的方法都试过了,什么倒挂在正在开花的桃树上,吸取植物精华;也有塞到干枯的古井里,感受大地灵气,反正再稀奇古怪的也有,也不差这一种,再说我就是阴阳师,这材料还挺方便。

好吧,我勉强同意了,只要不要我的命如果能付出点代价送走这小灾星我也认了,“怎么做?”

太宰没说话,直勾勾地看着我,我有些奇怪,正低下头去,他却突然一伸手勾住我的脖子,抬头贴上我的嘴唇。

在震惊中,我的齿关被毫无防备的撬开了,湿滑柔软的东西钻进来,舔舐过我的上颚。鼻尖绕过点奶香和青草气息,我感到有东西攀到我身上,紧接着,太宰搂着我的脖子往下压去,我一个没撑住,直接摔在了他身上。

“你是说……这样试?”他的身体小小的被我压在身下,我勉强支起身子,咬牙盯着他,艰难开口。

他眨眨眼,颇为无辜地看着我,似乎疑惑我为什么会这样问。

我不禁扶额——跟太宰生活了这么久,连狐族特有的天性都忘了。

我有些紧张地看着他:“你不会想把我吸干吧?我怎么说也养了你一年……”

太宰像看白痴一样看着我,道:“你在想什么呢?要不是这方圆里就你一个阴阳师我才不想找中也呢,还吸干你,你想得倒美。”

得,这是被嫌弃了,我摸了摸鼻子。但一知道没有后顾之忧我也懒得客气了,反正左右都是要做,不如早点弄完早点睡觉,正好在床上教育教育这个小家伙什么叫尊重饲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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床是冷的,迷迷糊糊中我睁开眼,太阳早已爬高了,我愣了下,顿时发现已经错过了早课的时间。我刚匆忙爬下床,又突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太宰呢?

那家伙总爱睡懒觉的,但今天却不见了踪影,不会是因为昨晚的事情趁早溜了吧?我眉毛纠结地扭作一团。

 

但我显然是想多了。

我刚进前院,就看到一个人坐在桌子上,几条尾巴快活地晃动着——正在喝我新下的酒。

他一看到我,就举起青瓷杯向我打了个招呼:“中也,你这水放多了呀。味道好淡。”

我怔怔地看着他,反应过来后立马三两步冲上去夺下他抱着的酒坛。

“那是因为还没到可以开封的时间,你这个白痴!”

“中也你好粗暴。”

我翻了个白眼,随即皱着眉打量起他,“先不说这个,你……你怎么变成这副模样了。”

眼前的这个人,身量高了许多,不,这几乎是不可思议的生长——前一天晚上他还只能窝在我怀里,现在我却只能仰视地看着他了。

“啊,这个呀!”他很开心地喊了一声,然后转了个圈把他那一堆毛茸茸的白色尾巴推到我面前,“中也你数一数呀!”

……这还能怎么的。

一、二、三、四……八、九……咦?九?

我惊讶地看着他,嘴角有些抽搐。如果说之前他还是只柔软可人的幼宰,那现在已经长成一只高挑成熟的狐狸了,我想想都能猜到他今后会给我带来怎样更加数不胜数的麻烦。

“果然我说的是对的。”他扑到我身上环住了我的脖子,我鼻子直接撞到了他锁骨。

“中也的灵力真的很有用!”他翘着腿坐在桌子上嚷嚷着,快速报了一串要吃的东西说是得好好庆祝下成年,我忍耐着等他报完最后一样,但当他最后讲出要不要让他一些同样长不出尾巴的族人来试试这个新方法这样的话时,我终于把他从桌子上拽下来掀在了地上。

“你最好听话点。”我蹲下来看着他,“你是成年了没错,但你要清楚是谁提供你的灵力。”

他看着我,眨了眨眼睛,最后乖乖地垂下耳朵。

我在他新长出的尾巴上捏了一把,把他拉起来,“走吧。”我撇了撇嘴角,“去给你找找成年礼物”

虽然几乎长大了一倍,但我还是养得起的,我一边拉着他,一边认真思考起未来的生活开支。

 

 

 

 

 

 

 

 

阴阳师的灵力真的能帮九尾狐长出尾巴吗?

作为一个考过证的合格阴阳师,对于这点我仍旧是存疑的。

在那之后不久,我特地回了趟老家,翻出了我太爷爷堆在地下室的藏书和手札,饶是以他的生平所见和阅读之多,我也未能在那海量文献里获得和这件事相关的零星半点的资料。

 

——那太宰的最后一条尾巴是怎么来的?

一个午后,我坐在后院的藤椅上,看着不远处已经是成年人的太宰趴在地上和一只不晓得打哪儿来的柴犬较劲。

那九条尾巴像一丛团簇的的白色绣球花,在风中不停的舞动。

我陷入了沉默。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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